什么是内容风格？大模型能不能原创风格？

去年 8 月，我去巴基斯坦雪湖徒步前，跟犬校同学聊到 “什么是内容风格” “为什么大模型不能通过概率计算来创造风格”。

观点不一定对，作为一个思考切片，根据事实进展随时修订。

这句纯属废话的免责声明还不能不写，我的观点当然不一定对，观点被事实进展推翻就虚心改正呗，但总有人觉得 “看不惯这个观点就要打你脸”。当观点交流陷入争相打脸这种乌烟瘴气的氛围时，我就很想说 MMP。

首先我认为，内容消费性很大程度来自于内容风格。

风格包括故事的风格，叙事的风格，观点的风格，表达的风格。有些时候素材是稀缺的，并不依赖于风格；更多的情况下，内容消费性来自于并不稀缺的素材，以某种受欢迎的内容风格表达出来。

与之相比，并不稀缺的素材，以平庸的内容风格表达出来，这就是互联网上泛滥的水帖。水帖蹭热点也能拿到流量，但不会有自己的内容品牌。

作为内容创作者之一，我会将风格视为决定性的内容竞争力。

在 DeepSeek 之前，大模型甚至不能良好地模仿风格。DeepSeek 让我见识到 SFT 的威力，很快满大街都是 DeepSeek 味儿的文生文——很多我能够给到 65-70 分的消费性评价（过去中文的文生文，在我眼里全部不及格）。而 DeepSeek 味儿大约是对高热度网文的模仿。

既然如此，大模型在不同的 SFT 基础上显然能模仿不同的风格。

那么关键点来了，大模型可以创造风格吗？

虽然 DeepSeek 味儿让我大开眼界，但我依然认为 AI 无法通过概率计算来创造风格。这取决于风格的由来：风格来自有限选择的特定组合。

半年前和犬校同学的沟通中，我用村上春树的小说来举例。

我年轻的时候曾经是村上迷，你想想，如果村上的小说中不再出现 “爵士乐” 这个意象，而是用 “民谣” 来替代，是否风味大变？

村上选择了爵士乐作为经典创造元素，不是因为他在所有音乐风格中，精准地选择了爵士乐，而是因为村上自己就是爵士乐迷。

每一个有风格的创作者，风格来自于他的人生中，具有特定意义的元素组合。

再进一步，甚至来自于他人生的特定阶段，具有特定意义的元素组合。比如金庸老年时的精修版，就比中年时的精修版更差劲得多。

再进一步，甚至来自他在某一个时刻的情绪起伏。比如我在失恋时往往文风感人，强烈的孤独感渗透进了文字里，但恋爱之后文风归于平淡。对此古人早有总结：“文章憎命达”。

人，就是风格背后的元素组合的筛选器，筛选来自于演变而非计算。

因此，风格来自于特定的人，特定的阶段，特定的时刻，对他捕捉到的某些元素进行创造性的组合。并非可组合的元素越多，风格就越好，恰恰相反，组合的变量越多，组合失败率就越高。

组成风格的元素来自于人格这个带有神性的概念，灵光一闪，对当前最为打动自己的，脑子里浮现出来的元素的组合。在公司组织的 Party 里，你抬头一看，恰好看见了共度余生的那个对的人。但如果在上海人民广场，几乎可以肯定你看不见 TA。

如果以上判断是正确的，那么指望大模型通过概率计算来创造风格，就像指望猴子在打字机上打出莎士比亚全集。元素无限多，组合无限多，变量无限多，失败率无限高。

大模型可以通过推理与计算来模仿风格，但无法通过推理与计算来创造风格。创造之物越复杂，抽卡成功的概率就越低。毕竟逻辑仅仅是创造风格的必要不充分条件，这时候相对稳定的创造路径是「基于人格与经历的有限选择的组合」，而不是「基于逻辑与算力的无限组合的抽卡」。

如果认为概率计算可以创造风格，不妨线性外推到概率计算可以带来物种进化。然而风格创造与物种进化一样，来自特定环境下，有限元素的特定组合，也就是演变论。一旦可选范围放大到无限元素，目标又是逻辑含混的 “风格精彩”，抽卡失败的概率就被放大到了不可思议之高。

这时候，仅仅讲豪情与信仰则缺乏逻辑，因为永动机，永生，甚至治愈秃头也可以赋以同一份豪情与信仰。想想你选择信仰大模型无所不能，与信仰十年内人类治愈秃头的区别是什么？

我觉得，区别是风口，风大，带我飞。

犬校同学：大模型现在已经创造出了一些独特的内容风格，比如文生文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、英翻中文的翻译腔，文生图的涂抹感，过于细腻的皮肤，过于完美的光照，模糊真人和二次元边界的赛博 Coser，甚至抖音上有很多真人去模仿所谓的 AI 风格拍视频，也获得了不错的数据。这些风格都可以说是 AI 独创的。

我：这恰恰对应我说的，概率计算无法创造风格。 “风格来自有限选择的特定组合”，来自一系列无意为之的特征的演变。指望机器计算出风格背后的元素组合，就像计算物种进化的环境变量……尤其目标还是 “风格精彩” 这种含混的逻辑，并不像培育犬种如此清晰。但如果有人指定了特定的元素组合，再交给大模型炼丹，这时创造风格的依然是人类，大模型只是人类创造力的工具。